——更大的可能,是三国都成为失败者,然后三国的残骸当中,长出一个新的承接了‘天命’的‘怪物’。
那是天命和人心,在没有选择之下,最不得已的选择。
但如今,敖丙却愿意给这‘天命’一个‘新’的选择。
天命和人心无异,都有着相当的‘矜持’,其如今,不曾落于季汉的身上,不是因为季汉没有统合人间的希望,而是因为先前的时候,天命厌弃了旧汉,如今,自然也‘不好意思’再落于季汉。
可这并不代表天命‘不想’落于季汉——那人心,其实只需要一个台阶而已。
敖丙,就很愿意作为这样的一个台阶,也很适合作为这样一个台阶。
至于说理由……
盘天的内部,天庭和人间,是两个至关重要的基础。
可照骊女所说的这万年以来的变化,以及在五指山中,猴子所说的言语……很显然,这万年的时间,天庭‘崩坏’的速度,可谓是超乎想象。
而既然天庭的人心,已经有了崩坏之势,那么作为天地另一个基础的人间,便绝对不能再崩坏下去。
而观人间三国,能一扫邪风者,为季汉而已!
“孔明先生,云长将军。”
“尔等与这江水上祭我,所求者,何也?”敖丙的声音响起,终止这无数凡人和仙神们的遐想,也宣告这一场祭祀,至于尾声。
祭坛上,诸葛孔明,关云长,以及其他的凡人,仙神等等,都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。
而相比于诸葛孔明他们心头的悸动,曹魏和孙吴一方的人,则是无比的忐忑,更是无比的不可置信。
没有人能想到,曹魏一方的仙神和智士,在铜雀台上的推衍,非但不曾令这位四渎大龙神,在立场上有所纠结,反而是加速了这位四渎大龙神确认自己的立场,让他更进一步的,表现了对季汉的支持。
所求者何?
自对仙神的祭祀以来,当仙神们,在享用了祭祀过后,在以郑重的姿态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,便也往往是意味着,仙神们对于那祭祀者,将‘无有不应。’
“但求汉境,风调雨顺。”诸葛孔明道。
他本想求人间风调雨顺——但在念头的刹那,那人间二字,便又化作汉境。
在外人的眼中,这固然是显得‘自私’,但在敖丙眼中,这所展现出来的,却是作为汉之丞相,打算要尽快统合人间的决心。
“那就许你汉土八十载风调雨顺。”
敖丙点头,然后他旁边的骊女,接过酒爵,将那美酒,淋在敖丙的龙珠之上。
祭祀,便由此而结束——也就在祭祀结束的时候,祭坛上和岸上那些季汉的士卒,亦是将祭祀所用的,那些带着真龙气息的各种龙鼓,旗幡等等,推进长江的波涛当中,任由长江的水族或是龙神们,将这些宝物取走。
八十载的风调雨顺……
祭祀的风波,以极快的速度在天地之间传开。
风雨,素来都是天庭拿捏人间最强的手段。
而在炎汉的时候,那九穗嘉禾的显现,却是让风雨的存在,没有了什么意义——能‘适应’任何一种环境,然后长出不同粮食的九穗嘉禾,堪称是天地之间,近乎于完美的五谷。
就算是水旱席卷,人间也能产出足够的粮食,只要那人间的王朝,还有着调度的力量,还将百姓黎民放在心上,这人间的百姓黎民,便不会再受饥饿的威胁——那个时候,人间唯二的恐怖,便只剩下匈奴入侵的兵祸,以及被封印起来,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显化的瘟蝗。
而在武帝过后,汉匈之势逆转,那匈奴的兵祸,便也化作了‘曾经’。
那个时候,可以说是人间最为安居乐业的时代,亦是人间最‘不需要’天庭的时代。
之后,人间的世家,仙神的宗门,以及天庭本身,三家合力,了极大的心力,才重新侵夺,规占了人间的土地,将人间的土地,划分等级,核定什么地方,只准种植什么东西,再通过钱财调控粮价,以粮价控制粮食……
以三州之粮,而养整个人间……使得人间依赖三州,而三州,依赖风雨……
如此,天庭的威严,才重新在人间缓缓显化,那无数的凡人,才重新建立起了对天庭的敬畏。
对当前的天地而言,风雨所触及到的,远远不是那些凡人那么简单。
那是一个庞大的,将所有的世家,将所有的仙神,将所有的仙宗,将天庭,都囊括于其间的一个庞大的利益体系。
这体系之下的任何一个角色,都对人间的凡人,予取予求,有着绝对的权威。
后汉的崩溃,乃至于黄天的显化,其根源,就在这里。
便是现在,三个产粮州的粮土,都会损毁殆尽,那风雨的体系,也依旧在影响着人间的变化——甚至对人间的影响,比先前还要来得大。
便纵然是在最为政通人和,施政最为仁德的季汉,那荆益之地的世家,也同样是借着风雨的变化,借着收成的变化,拿捏着季汉的君臣,要求季汉的君臣们,向他们让渡权柄。
这样的时局之下,八十载的风调雨顺,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,从现在开始,季汉不必因为粮食而继续对世家做出妥协和退让。
那马孟起正在开拓的南蛮之地,那还不曾被世家和仙宗占据的地方,会成为季汉新的粮仓,成为人间新的粮仓——有了这粮仓在,季汉先前为了让那些世家们借出土地来补益百姓所做出来的退让,便也能一点一点的收回来。
而有了这粮仓,八十载的风调雨顺之下,季汉便有了一个真正的,基于黎民百姓的基本盘!
这也即是意味着,季汉在统合了人间过后,甚至在统合人间之前,便能着手去处理那以风雨为纽带的,庞大的利益团体,让这自后汉以来,便被重重束缚的人间,重新恢复清明。
当然,在敖丙展现了对季汉的支持过后,季汉的国力,会急速的膨胀,风调雨顺的诱惑之下,无论是曹魏还是孙吴,那些黎民百姓的人心,会以超乎想象的速度,向季汉靠拢。
——曹魏,会尽快开启对季汉的倾力一战,和季汉交好的孙吴,也有极大的可能,会站到季汉的对立面,免得最终季汉不战而胜。
季汉,亦是会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。
能越过这挑战,便可得‘天命加身’,能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。
若是跨不过去,便是一切皆休。
可这对季汉而言,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而今的季汉,三谋五虎皆在,便正是其最强的时候!
“最多五年,便是决战之期!”
“是人间重新定鼎之时。”
一瞬之间,天地之间无数的人,都在心头生出了这么一个感觉。
在这样的感觉之下,整个孙吴,都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。
只想着划江而治的孙吴,在这马上就要开启的统一之战面前,显得异常的迷茫。
没有人能明白,为什么只是一个风调雨顺的承诺,这三国之间的局势,就突然到了这一步。
目光只看着眼前,只顾着自己的他们,根本就以全局的目光,审视整个天地的局势。
所以,当曹魏和季汉,都在准备那接下来的决战之事,孙吴这边,却依旧还在因为战还是不战,要站到哪一边而吵个不停。
“唉。”
“天下啊,天下。”当朝堂上的一众文物,再度不欢而散过后,鲁子敬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,脑海当中,情不自禁的,便回想起了在襄阳的祭祀之前,诸葛孔明的第二个条件。
季汉三谋五虎——决战的时候,刘玄德必定亲征,那就是五路,乃至于六路大军。
六路军中,却只得三谋,再扣掉一个坐镇中央的诸葛孔明,那么,要让六路大军之间的配合,更加的圆融,更加的没有破绽,便还剩下四个位置——每一个位置,都得是能俯视天下,总揽局势的才卓之士。
而鲁子敬相信,自己若是去了季汉,便必定能成为那四个人之一。
奈何……
脑海当中,诸多念头浮动之间,鲁子敬便再度重重的叹了口气。
……
“师弟,那八十载的风调雨顺,怕是有些莽撞了。”襄阳大祭过后,敖丙便也不曾再动,只是和骊女一起,在长江龙庭当中驻留,等着岸上各处的龙神们,往来拜见。
又一拨的龙神们到来,然后又退去,受令往季汉各处而去,照看风雨过后,骊女才是对着敖丙言语。
风调雨顺——若敖丙的意识归于天地,能驾驭自己的力量,那呼风唤雨的权柄之下,风调雨顺也不过只是一念之间。
但如今,敖丙的意识远在天地之外,就算其能和天地联系,都只是借了龙珠的玄妙——这样的情况下,敖丙根本就没有驾驭力量影响天地的可能。
那所谓的风调雨顺,只是一句空话而已。
对于敖丙这种以信义立身的人而言,这一句空话所带来的伤害……
“小事罢了。”敖丙毫不在意。
“玉皇并不清楚我暂时无法影响天地——他也好,其他的大罗也好,他们只知晓,我距离大罗,越发的近,我的实力,也越发的强横。”
“我要改变风雨的天数,也越发的简单。”
“这样的情况下,派个龙神往天庭走一遭,言及我和季汉之约,请求玉皇勘定接下来八十载的风调雨顺,给他台阶,玉皇也就顺水推舟的下了。”
“大闹天宫,无论那其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交易和隐情,都已经是大伤了这位玉皇的颜面。”
“以他对权柄和颜面的看重,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冒险,以这八十载的风雨来试一试我有没有重定风雨的本事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骊女思忖片刻,然后才是点了点头,“既然要借玉皇之势,让一位龙神去的话,难免不太妥当。”
“这样好了,我将杨戬请过来守着你,然后亲自走一遭天庭好了。”
“以我的身份向玉皇提及此事,当能更加顾全他的颜面。”
“倒也不必如此慎重其事。”敖丙说着,“我之身躯,介于大罗和非大罗之间,我之龙珠,亦是有后天回返先天之妙——除非是来一个大罗亲自出手,不然的话,绝对无法对我造成什么影响。”
“至于说咒法之类——若是有咒法能贯通天地,我反而惊喜。”敖丙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他所说的贯通天地,可不是大天地和大天地之间的贯通,而是这天地的过去和未来,在缺了现在的情况之下贯通——那咒法,若真的玄奇到了这样的地步,能从盘天,至于元天,那咒法的本身,就必定能成为过去和未来相接的锚点,使得敖丙提前归来。
至于说那咒法的伤害……在这盘天也就罢了。
可在元天,敖丙却是一位摘取了道果的圆满大罗——他甚至,连自己的大罗之路后半部分该怎么走,都已经了然于心。
若是连这个层次的他,都能被一道咒法隔着天地暗算,那他这无数年以来的修行,又算得什么?
那出手的人,又得是个怎样的功体?
“倒也是这么一回事。”片刻过后,骊女亦是哑然失笑,自己终究是关心则乱了。
“对了,淮盟那边,他们夺占淮水,你我看在天庭的颜面上,暂时不做计较也就罢了。”
“但这万年以来,淮盟对龙族,多有谋算。”
“人间许多支持水脉的仙神,他们背后,都有淮盟支撑。”
“那淮水,毕竟不同于其他,无支祁前辈性子跳脱,说走就走,淮君缺位——那大罗的业位,便是通往大罗的捷径,无论如何,淮盟之人,都不可能放弃谋划龙族。”
“正好,如今淮盟和曹魏,勾勾搭搭。”
“而龙族,又听师弟你的号令,支持季汉。”
“不知道师弟有没有借机覆灭淮盟,重踞淮水的打算。”
淮水之君,乃是大罗层次的业位——炼化了这等业位过后,实力会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,抵近大罗,纵然难以跨越那大罗的界限,可在淮水的流域之内,淮水之君所能展现出来的伟力,也不逊色于寻常大罗。
就如同是龙族的四海龙王一般。
也正是因为这四海龙王,在四海当中,都有着比拟寻常大罗的手段,龙族才是在无数真龙都去了域外战场过后,却依旧是保持着对四海根深蒂固的统治。
四海当中,无论是来自于何处的仙神,他们固然是能在四海当中,‘占据’一部分的海域,在四海当中发挥自己独特的影响力,但,没有任何人能绕开四海龙宫的意志行事。
除非是那些自域外而来的,或是有意要站到龙族对面的人。
说起那大罗层次的业位……
“师姐所持之白虎天尊位,亦是大罗层次的业位。”
“却不知,这等业位,和寻常业位的区别在于何处?其通往大罗,又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?”骊女先往天庭传了信息,在等着玉皇‘召见’的时候,敖丙便也问起了那大罗业位的玄妙。
业位体系,乃是盘天吞下了吠陀大天过后,为了更加有效率的吸纳吠陀大天之本源而显化的体系,业位之下,天地之间,一切的炼气士,都被业位笼盖。
没有业位,可谓是寸步难行。
而得了业位的,在修行之上,自然是事半而功倍——不过,大罗,终究是有所不同。
在摘取了大罗道果过后,敖丙对于那所谓的大罗层次的业位通往大罗的特质,则是越发的好奇起来。
他实在是想不通,业位是业位,道果是道果——大罗层次的业位,到底是如何让人触摸那大罗之道果的。
他终究是离开盘天太早,还不曾对那业位,有更加明确,更加深入的探索,他便已经去往了元天。
“其实就是积蓄而已。”骊女毫不在意的道。
炼气士,虽然说着没有极限,可实际上,大罗之下的炼气士,他们的精气神,都是有一个极限的,到了这极限过后,便是进无可进。
只不过,正常来说,几乎是没有什么人,能真正的触及到自己的极限,触及到这个层次的极限。
而大罗层次的业位,便在于打破这种极限——正常来说,太乙层次的炼气士,他们的极限,便是太乙的迹象,但再怎么极限,也绝对不可能触及到大罗这个层次。
可若是炼化了大罗的业位过后,他们的‘积蓄’,或者说他们的‘容量’,便能越过太乙的极限。
然后,炼气士们,便能无上限的积蓄自己的精气神——一直积蓄,积蓄,积蓄……在这过程当中,就算是没有任何的精气神,可那无比雄浑的精气神,也依旧是足以‘漫过’那业位,让人触及到大罗的玄妙,然后,一证永证。
而在这积蓄的过程当中,进步和退转,炼气士们,都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的——每积蓄一口,距离大罗的玄妙,便靠近一步。
每厮杀一场,损耗了元气过后,距离大罗的玄妙,便远离一步。
所以,如同四海龙王这般的,炼化了大罗层次的业位,却又还不曾登临大罗的人,他们在触及了太乙的这个极限过后,都会开始逐渐的变得‘深居简出’,且在和人动手的时候,越发的慎重,会尽可能的避免以动手的手段,来解决问题。
当然,对于其他的那些自认为不依靠大罗的业位,也能成就大罗的人,便没有这种动手的忌讳了,该动手的时候,从不含糊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敖丙点了点头,算是明白了这大罗业位的玄妙。
……
天庭当中,玉皇看着那从人间传上来的飞光,神色却是无比的阴沉。
他作为昊天过后的天帝,本来就不可避免的,会被人拿出来和昊天做比较——作为天帝,本该是他审视众生,可偏偏此时,却是天地的众生在审视他。
无时无刻的,都有大罗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。
任何一件事,无论做得怎么样,都有人在暗处指指点点,言及,若是昊天陛下在会如何如何……
还有那瑶池深处,如同防贼一般闭关的,死盯着他身上那天地之垢运转的王母娘娘……
在如愿以偿的接掌了天帝的权柄过后,玉皇非但不曾满足,他心头的躁火,反而是越发的郁结。
他看了一眼身边,那卷帘大将,便如同傀儡一般不动——卷帘大将的身边,又有琉璃盏幽幽而动。
天庭的业位体系当中,那‘功德业力’体系建立起来过后,天庭便炼了这么一盏琉璃盏——一则,记载度量众神的功德,二来,则是方便王母娘娘能更加方便的观察那天地之垢的流动,看看玉皇,是否在如约吞纳天地之间的天地之垢,以减轻昊天大天尊的压力。
对于玉皇而言,这一盏琉璃盏的存在,便是如芒在背。
上一次猴子大闹天宫的时候,他便试图引导猴子的力量流转,将这琉璃盏给打碎掉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