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是后者的话,敖丙也只能感慨,这位人族第一的人皇,其思虑,其谋划,实在是太过于的恐怖了。
——在这位人皇的言语过后,避免人族四散,以人间作为棋局的比重,便是越来越重。
一个统一的人族,其存在的必要性,也越来越有必要。
殿中,一种诸侯们,还在窃窃私语。
以玉皇为首的大罗们,也还在商议,对当前的局势,冷眼旁观。
显然,这些大罗们,依旧是更加的倾向于让人族分裂,好让自己在天地之间的局势之间,更加的从容发挥,更加的随心所欲。
于是,敖丙的声音,便再次响起。
“朝歌之局,其实还有一个极大的缘由,便是因为人王自专,权柄太重。”
“依我之见,不若从此以后,削人王之权,化人王为天子。”
“此后天子更替,必先祭天,以得天庭之准。”
敖丙的声音响起。
天地之间,最难扭转的,便是大势——如今,诸位大罗共同的意志纠缠在一起,所显化的人族分裂之势,便是天地之间的大势。
而敖丙想要扭转这样的大势,便必须要拿出更多的东西,提出另外的一种设想,来扭动大罗之间的人心,从而扭转这大势。
削人王为天子——这话才出,殿中那些诸侯们的争论,便是戛然而止。
这言语当中对人族的恶意,可谓是丝毫不加遮掩——一旦应下了这言语,那么人族就不是天地当中,和天庭并存的一部分。
而是天庭体系之下的一部分。
是天庭对人族的吞并!
这样的条件,人族当中,谁敢应下来?
——自人族诞生,和天庭有过诸多的争端,在和天庭的战争当中,也不乏有落于下风的经历。
但无论如何,人族从来不曾对天庭低过头。
准确来说,是人族在任何人,任何势力的面前,都不曾低过头。
而如今,若是按照敖丙这位司法大天君所言,那都不是人族在天庭的面前低头——而是人族直接在天庭的面前称臣了。
这样的事,哪一个人族敢应?
谁敢应下这件事,那史书上的一笔,怕不是比倒行逆施的帝辛,还要来得臭。
而听着敖丙的言语,玉皇亦是在刹那之间,豁然开朗。
对啊,人族分裂有什么用呢?
人族就算分裂了,也终究会重新统一——那个时候,人族的实力,会更甚于今朝,人族的人王,在天地之间的权柄,也会更重。
越多的大罗往人间教化人族,将自己的传说和道理,寄托于人族当中,就会有越多的大罗,站到人族的背后。
到那个时候,说不得人王的存在,其权柄,还要比他这位天帝更重。
人族分裂,对那诸位大罗而言,固然是有许多的好处,可对他这位天帝而言,又有什么好处呢?
甚至,等到他挨不住这天地之垢,然后向下一代天帝逊位的时候,那下一代的天帝,说不得便要将人族这一口锅,扔到他这位‘老去’的天帝身上。
可若是削人王为天子,令人族对天庭称臣。
那可是完完全全的,属于他这位天帝的功业!
就算在这过后,有朝一日人族重启,那也无碍于他的功业——那只是下一代的天帝无能,反而会更加的彰显他这位天帝,使得他更有机会,重新接掌天帝的权柄。
所以,敖丙的提议之下,玉皇毫不犹豫的心动了。
玉皇同样是精擅长于权谋的大罗,他也同样知晓大势的运转,他很清楚,在敖丙的提议之下,若是先有大罗出来反对,然后他想要再同意敖丙的这提议,便必定会有无数的困难。
反之,他作为天帝,在这局势当中,他的意见所占据的比重,乃是最大的——当他先表现出了态度过后,其他人若是持有相反的意见,其在开口之前,便会更加的慎重,也会更加的犹豫。
所以,玉皇当即便是开口!
“司法大天君言之有理。”
“削人王为天子,着以天庭教化,势在必行。”
“诸位以为呢?”
那些诸侯,尽皆默然。
又是良久的沉默过后,姬昌的声音,才随之响起。
“当尊天帝之意。”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玉皇点头,“卿登天子位时,朕当亲自降旨,以彰卿之天命。”
待得玉皇和一众大罗们的身形消去,又小半日过后,殿中的诸侯们,才是一个个的,勃然大怒。
“姬昌,你怎么敢的!”
“姬昌,人族万万年之大运,都断于你一人之手也!”
“姬昌,你为了权柄,你都愿意跪下来当狗了么。”
一位又一位的诸侯,愤然起身离席而去。
更有甚者,直接取了面前的酒爵,泼了姬昌一脸。
便是一些先前还不曾怎么争的,对姬昌有所支持的,他们看着此时的姬昌,也依旧是忍不住的长叹一口气,然后摇头而去。
一瞬之间,众叛亲离。
等到所有的诸侯都离开了这简陋的殿宇,姬昌才是有些无力的往后倒了一步,瘫在座上,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抬手,用衣袖擦拭着脸上和胡须之间湿淋淋的酒水。
再片刻,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姬昌,才是颤巍巍的起身,解下自己的衣袍,盖住伯邑考的尸骸,将尸骸抱起,低声的哭泣起来。
“那姬昌,摆明了是忍辱负重,陛下就一点也不在意么?”
凌霄殿中,有大罗的声音响起。
出声的这位,乃是丹元道尊——据说曾得过太清道德天尊的指点。
丹元道尊开口的时候,玉皇亦是抬头。
凌霄殿中,此时的环境,和敖丙上一次踏进凌霄殿的时候,便又有所不同。
天地,在凌霄殿中倒转,天地之间的一切,都在凌霄殿中有所映照。
而在天地之上,是一尊又一尊的神像端坐,俯视着天地,镇压着天地。
此后,天地之间的大罗们,再往凌霄议事的时候,便不需要再亲自前往天庭,而只需要端坐洞府,以念头感应天地之大道,便可直接激活凌霄殿中的雕像——这是三十位大罗的陨落,使得天地之间的大罗们,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过后,凌霄殿中对应而生的变化。
其目的,便是为了保护那些大罗们的痕迹,使得天庭的存在,不至于成为大罗的破绽。
有了这么一层阻隔过后,便纵然是玉皇这驾驭天庭的人,都只能知晓那出声之人的‘身份’,而不能确定其本质。
如此之下,大罗们的隐秘,固然是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增强,可对应的,这些大罗们彼此之间的关联,亦是越发的莫测起来。
本来彼此之间,就难得一见的大罗们,越发的难以知晓彼此之间的底蕴和跟脚。
“忍辱负重又如何呢?”玉皇脸上露出笑意。
他是大罗当中,少有的以真身落于凌霄殿的,毕竟,他的身份和跟脚,着实是没有什么值得隐藏的。
“凡人寿短,那姬昌,乃是帝辛父母一辈,其年岁,比起帝辛还要大上许多。”
“先有人王革除人皇之争,再有今次的人王削为天子。”
“前后变化,姬昌心神可谓是心神大损。”
“纵然我等不好去看那人间贵种的生死簿,但朕亦是能看得出来,姬昌的寿元,也就这么两三年而已。”
“而他次子姬发,纵为人曹之官,但弑杀人王之罪,终究是污点。”
“若是没有天庭的支持,他如何能坐得稳天子的宝座?”
“姬氏开国之主,前者,削人王为天子,后者,有弑杀人王之罪。”
“此可谓天生就得国不正,国祚先天不足,非天庭的支持,便不足以稳定权柄。”
“这般情况下,他姬昌忍辱负重,又能如何呢?”
“最多三代,姬氏天子,便要彻底倒向天庭,以求稳固自家的权柄了。”玉皇不在意的道,然后目光落到敖丙的身上。
敖丙亦是这凌霄殿上,能以真身将领的人——他的根底,在天庭当中,也不算是秘密,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。
“倒是司法大天君,这削落人王之议,着实令朕惊叹。”
“天庭重起,先定天规,再落人王,两桩大功,都以大天君居首,不赏,不足以平人心。”
“却不知,大天君而今,有何求?”
同样作为天庭之神,大罗和大罗之下,自然是有所不同的——就如‘赏赐’而言。
大罗之下,是天庭给什么,你便受什么。
而在成就了大罗过后,便是你需要什么,天庭便替你去筹备什么——从这方面而言,加入天庭的大罗,比起其他的大罗而言,可谓是有着无比的便利。
“之前,太白金星前来,许臣以开辟大天之资。”
“这些时日,臣亦是为开辟大天而有所推衍。”
“奈何臣成就大罗日短,对天地本源的认知,还有所不足。”
“那人间,都有长生魔贼,以凡人之身,而见天地之本。”
“臣以为,天庭立世良久,想来也对那天地本源的大秘,有所探寻。”
“臣愿以此功,换天庭探寻天地本源之得,以助臣开辟大天。”
“还有诸位前辈。”敖丙的目光,又是往那诸多的雕像上扫过——雕像之下,想要想要借着凌霄殿之会去观察那些大罗的本质,还不曾开始,便已经成为了空谈。
“若是有私下里开辟过大天的前辈,愿意将开辟大天的经历,对晚辈有所提点的话,晚辈在开辟大天过后,亦是愿意将开辟大天的领悟,与诸位前辈共享。”
敖丙收回目光。
移风易俗,本来就是难事——更何况,是要在大罗这个层次‘移风易俗’。
他固然是有借助开辟大天的事,引诱那些大罗们,让他们在天地之间有所‘付出’,有所‘投入’。
但路得一步一步的走。
若是仓促之下开辟大天,纵然他有开辟四九天阙的经历,又有天庭应允的,开辟大天的充足资源,可也依旧是难以保证,他所开辟的大天,能引得那些大罗们,纷纷效仿。
是以,在真的开辟大天之前,敖丙还需要更多的准备——盘天的时候,敖丙决定要开辟四九天阙之时,非但有天庭和西昆仑给与的充足资源,还有天庭和西昆仑的大罗们,在敖丙的耳边耳提面命,指点开辟大天的要点和玄妙。
如此,才有了敖丙以太乙之身,便能开辟大天来‘补全’天地的玄妙手段。
但在这元天当中,情况显然就不一样了。
元始天尊在开天辟地的时候,为了‘节省’天地本源,本来就将元天的架构,调整到了一个相当完美的地步,使得这元天当中,少有破绽,不需要大天来‘补全’。
敖丙在元天当中所开辟的大天,就算有所成就,那大天也难以如同四九天阙一般,有着独特的玄妙,能引得那些大罗群起。
所以,敖丙所开辟的大天,那大天的特质,便只能从另一个角度着手。
那就是天地本源。
无论是在元天还是盘天,乃至于在盘天之外,天地本源,都是大罗,乃至于那些大罗之上的存在都极其关注的东西。
天地本源,有着自己的玄妙。
就如同天地之间的水汽,有着属于自己的水汽大循环一般,那天地之间的本源,亦是有着自己的本源大循环。
天地的四象本质,自阴阳出,分地风水火,分别对应动静冷热。
天地之间一切的变化,都是自此而动。
动与热,越热越动,越动越热,若是动到极致,热到极致,那便是一切都燃烧殆尽,化作土灰。
静与冷,越静越冷,越冷越静,若是静到极致,冷到极致,那便是一切都凝固,万物归于寂灭。
前者,是天地本源的极致绽放,是绽放到了极致过后,天地本源化为乌有。
而后者,则是天地本源的极致坍缩,坍缩之下,万物不存,那么天地本源的存在,便也没有了意义。
动与静的交错,冷与热的变化,这过程,便是天地本源的消耗燃烧的过程,亦是天地之间,无数精彩变化的根本。
不过,就如同不同的仙神们施展法力展现神通,所需要消耗的法力不一样,其所展现出来的威能也不一样一般。
法力的驾驭,有一个本质和效率的问题。
那天地本源的‘燃烧’,天地本源的大循环当中,也即是天地本源显化万物轮转生灭,然后有沉寂的过程,这当中,自然也同样是有着一个效率的问题。
天地本源的大循环当中,每一个‘过程’,都会有一定的损耗——而这种损耗,便是天地本源当中,无可挽回的消耗。
就如同人间燃木生火时,火焰当中的热,往四面八方散去一般。
想要让那木头燃烧得更久,要么,就是往火中添加更多的木头——此谓之开源也。
如盘天当中,几位圣人主持的,对域外的开辟,从那些开天辟地的口中夺食之举,便如此。
要么,便是节流,或是调整木材本身,或是收敛火势,又或是想办法收集那火光当中散去的热量,重复利用,乃至于将木头燃烧过后的灰,也想办法将其燃烧起来,等等等等……
虽然说天地本源的大循环,和那燃木为火,复而作灰有所不同,可抛开其他的神妙,只究其本身,也大差不差。
天地本源,便是木,而天地之间无数的精彩,无数的变化,便是火,以及火种所衍生的种种。
那无数的精彩过后所留下的‘尸骸’,便是木头燃烧过后的‘灰’。
——不过很显然,调整天地本源大循环的过程,调整那天地本源‘燃烧’的过程,显然是要比调整燃木为火的过程,要艰难无数倍。
可在敖丙看来,这正应该是大罗们所需要去做的问题。
这天地之间的大罗们,就算他们不曾成体系的,去审视这个问题,可在他们成就了大罗过后到现在,这无数万年的时间当中,他们也必定是都有过这样的经历,也多多少少的,会有过这种尝试。
毕竟,就连那些凡人,都在大罗的引导之下,有过凡俗长生这样的研究,何况是大罗?
而敖丙想要的,便是他们所尝试的结果。
可很显然,天地的风气,偏向于敝帚自珍,大罗们各自的尝试,各自的经历,因为关系到他们的底牌,关系到他们的跟脚,所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将这些东西,宣之于外的。
敖丙想要从那些大罗们身上得到这些东西,乃至于在之后,让那些大罗们,都往这个方向而去,便需要一个平台。
而天庭,便正好能作为这个平台。
天庭当中,过往的研究所得,亦是能作为敖丙的‘本钱’。
(本章完)